拉貴爾日常《反复的夢境》
自前幾天夢見那個有些荒謬卻又詭異的夢境之後，拉貴爾顯得有些心不在焉。他心不在焉的程度有多嚴重？大概就是連往常的惡魔偵查、信徒鞏固、人類觀察等例行活動都擱置了。
他心底總有奇怪的感覺，彷彿有一道聲音時不時地自心底響起，叫囂著不斷在吸取他的注意力。這種不明不白，卻又無從下手解決問題的無力感讓拉貴爾有些失落。但他的確想不通自己夢境裡所發生的一切，更不了解那幅由他親手畫出的畫背後所要表達的意義。
那幅畫於拉貴爾而言實在是過於深刻，以至於他醒來以後將那幅畫重新臨摹了一遍。但這幾日他反复看了好幾次，也沒發現什麼異常。那幅畫，再精緻一些也就是歐式教堂常見的那種救贖圖。人界的西方古典畫家倒是也曾熱衷於畫這一類型的圖，但也僅此而已。
拉貴爾回到自己的房間，給陽台上的多肉植物和仙人掌澆了點水，而後就有些自暴自棄似的把自己甩到床上。他側頭朝床頭櫃望去，不意外地看見那幅被自己壓在杯子下的畫。
他疲憊地閉上眼，深深地呼出一口氣，翻了個身決定不再糾結於這件事情，而是好好地睡一覺。
「拉貴爾？你又在畫畫了嗎？」
「你畫的是什麼？」
聞聲，拉貴爾恍如大夢初醒地眨了眨眼睛，神情有些恍惚地看了看四周。他認出自己的所在地大約是個小樹林，而時間大約是傍晚。陽光已經不刺眼，透過樹葉在地上打出斑駁的剪影。莫名卻又下意識地，拉貴爾的腦袋蹦出"學校南門小樹林"幾個字。而就在那幾個瞬間，拉貴爾就清醒過來--他又回到夢境了，而且很有可能是上次的那個夢境。
拉貴爾抬頭，不意外地又看見了艾薩克。
比他高出不只十公分的青年目露好奇地看著他，那雙蔚藍的雙眸看起來清澈又無害；見拉貴爾終於將視線分給自己，艾薩克還友好地笑了笑。
拉貴爾面上神色淡漠，但心底早就悄悄打量起自己身處的夢境。與上次一樣，地點依舊是一所大學，連附近來來往往的學生都生動逼真，倒不像那些不合邏輯或者詭異的夢境，整體看起來真實而平靜。
要不是他是一個天使，差點就要信以為真。
「嗯，隨手畫畫罷了。」拉貴爾往旁邊移動，挪出一點位置給艾薩克。他一邊回答艾薩克，一邊低頭看向手裡的素描本。拉貴爾本以為自己可能會看見上次那幅畫，卻在看清素描本的內容以後愣了一瞬。
他畫了一個小男孩。
那幅畫的背景看起來像是一個山洞。一個衣著破爛，渾身臟兮兮的小男孩站在那兒，腳邊有一個火堆。他手裡拿著像是食物的東西，神色陰鬱且眼神透著不符合年齡的凶狠。但最吸引拉貴爾的並不是這些，而是其他的小細節。
小男孩的臉頰和手臂上竟有著參差不齊的鱗片；更甚，他那頭凌亂的捲髮中，還有著兩個小小的尖角。拉貴爾不禁盯著那幅畫，呼吸變得有些沉重。
為什麼，他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？
但當那熟悉感剛剛升起，如浪濤洶湧的刺疼感便席捲了他的腦袋和心臟。拉貴爾悶哼一聲，暗自握緊了拳頭而將畫紙的一角揉皺了。他抿著薄唇，思考著這一次他該如何才能脫離夢境。既然有了第二次的入夢，那便可以有第三、第四次。但他無法確定是什麼人讓他陷入這夢境，亦沒有辦法得知對方的動機。
在這樣不明朗的情況下，是存在著難以計數的危險的。縱然身為一名天使，但他在人間的力量是受到天界的束縛的......或許，他該把這件事報告天界？
拉貴爾的腦袋快速地運轉著，一邊做著深呼吸來平復那鑽心的疼。他又聽見艾薩克的呼喚，拉貴爾再一次看向青年，眼神中帶了點無奈。
因為不想開口說話，所以他靜靜地看著這個二度出現在夢裡的男人。拉貴爾細細地打量著青年，並且確定他與很久之前來過的客人--瑟萊，長得一模一樣。況且，上次的夢境中，他收到有關此人的資訊，包括他的名字，就叫「艾薩克·瑟萊」。
這是提醒他，這倆人互相有關聯的意思嗎？拉貴爾不禁思考。畢竟上次瑟萊可是莫名其妙地就出現在他身後，卻沒有說什麼，僅是道了個晚安就離開了。
但如今，對方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一個令人難安的夢境裡，甚至是唯一與他有所互動的角色，這使得拉貴爾不得不對他產生懷疑。
「艾，艾薩克？」
「嗯？什麼事？你還好嗎？你看起來不舒服。」
「為什麼我會在這？」
「嗯？因為你是這裡的學生啊？」
拉貴爾的問題似乎被他當成了笑話。於是艾薩克輕笑起來，理所當然地回答。拉貴爾又忍不住皺眉，正想要問出下一個問題，企圖從中找出破綻的時候，卻感受到艾薩克的手指按在自己的眉間輕輕撫弄著。
「別皺眉，看了心疼。」拉貴爾一愣，有些訝異地望著青年，腦海裡有什麼呼之欲出，卻頻頻被那煩人的疼痛打斷。拉貴爾揉皺了手裡的畫紙，再睜開眼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闇獄的房裡。
當他下意識地望向手心，卻發現那裡什麼都沒有。但剛剛的刺痛似乎還停留在身體裡，讓他渾身乏力。
拉貴爾攤在床上，試圖釐清這一切的來龍去脈。但這些和艾薩克·瑟萊以及夢境有關的事情看起來雜亂無章，讓他完全無從下手。腦海以及心臟的那股刺痛還在蔓延，似乎在提醒他不要繼續思考或深究......
但拉貴爾沒有辦法就此放下，因為心底一直有一個模糊的聲音在慫恿他；而他，亦是第一次感覺如此無助。
閉上眼晴之前，拉貴爾卻想著，這件事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天界知道。彷彿只要被天界發現，就有什麼不好的事會發生。
拉貴爾並不知道，遙遠的古堡裡，有一雙冰晶似的藍眸，正靜靜地注視著他。
待續
#拉貴爾